头上几天,她忙于考虑重新布置宅子。她取下烛台的球形罩子,着人贴上新墙纸.把楼梯油漆一新,花园里在日晷四周安上几张凳子,甚至还琢磨修一座养鱼的喷水池。结果丈夫知道她爱乘车兜风,就买了辆二手货的敞篷轻便马车,换上新车灯和轧花革挡泥板,看上去就跟英国式轻便马车差不多了。
他心满意足,无忧无虑。相对而坐用餐,傍晚去大路散步,望着她用手拢一下头发,瞥见她的草帽挂在长窗插销上,诸如此类的许多事情,夏尔过去根本想不到其中会有什么乐趣,如今却都使他感到幸福无所不在。早晨并排躺在枕头上,睡帽的花边半掩着她的脸,露出的脸颊被阳光染成了金黄色,他凝神望着那上面的汗。挨得这么近看,她的眼睛显得特别大,尤其是在她刚醒来,一连眨上好几回眼睛的那会儿.她的眸子在暗处看是黑的,在亮处是深蓝的,而且仿佛有很多层次的色泽变化,愈往里愈浓愈深,靠近表面就又浅又亮。他的目光消融在这对眼眸的深处,在那儿看见自己的一个齐肩的缩影,头上包着薄绸的布帕,衬衣领口敞开着。他起身了。她披着宽松的晨衣走到窗口,胳膊肘倚在窗台上的两盆天竺葵中间,目送他出门。下面街上,夏尔踏着墙角石扣上马刺;她一边从窗口朝他说话,一边不时用嘴叼起一片化瓣或叶片,冉冉向他吹去,它飘舞翻飞,像鸟儿般的在空中划山个圆弧,先沾在伫立门口的那匹白色驽马乱蓬蓬的鬃上,再飘落到地上。夏尔跨上马背,给她一个飞吻,她摆摆手,关上窗子,他这才动身。他策马行进在尘土飞扬的大路、绿荫如盖的低地、麦穗齐膝的田埂,和煦的阳光照在肩上,早晨的空气沁入肺腑,心头涌动着昨夜的欢情,精神上一片宁静,肉体上舒畅而满足.他一路细细品味着自己的幸福,就像有些人饭后起胃袋里的块菰还觉得其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