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的面貌已经大变,那些早已被乌鸦遗弃的残巢,现在也都不见了,树已被砍伐或斩去顶冠,已不像我记忆中的样子了。花园已经荒芜,房子的半数窗户都已封闭。房子里现在只住着一个可怜的疯子和照顾他的人。这个疯子老是坐在当年我那个小窗口旁,朝教堂墓地张望。我不知道他那杂乱无章的思绪中,是否也有过我当年的那种幻想。当年在旭日初升的早晨,我穿着睡衣,伏在那同一个小窗口上,朝外眺望,看见羊群在初升的阳光下静静地吃草。
我们的两位老邻居,格雷珀先生和他太太,已经去了南美洲,雨水从他们那座空屋的屋顶漏进屋内,外墙也是水渍斑斑;齐利普先生又结婚了,娶了个又高又瘦的高鼻梁太太,他们生了个瘦弱的孩子,头重得撑不住,一双无力的小眼睛直瞪着,好像总感到疑惑,想知道为什么把他生出来。
当我在故乡旧地独自徘徊流连时,心里总是怀着一种悲喜交集的复杂感情,直到变红的冬日夕阳提醒我,该是踏上归途的时候。可是,当我离开那儿,特别是跟斯蒂福思一起舒舒服服地坐在熊熊炉火旁吃晚饭时,想起自己曾在那儿流连,才感到身心愉快。晚上,当我走进那间整洁的卧室时,我也有着同样的感觉,只是没有那么强烈就是了。在那间屋子里,我一页页翻着那本鳄鱼故事书(它总是放在那儿的一张小桌子上),想起我有斯蒂福思这样的朋友,有佩格蒂这样的朋友,有像我姨婆这样一个了不起的、慷慨慈爱的人代替我失去的亲人,我是何等的幸福,因而,心中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