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我们不能把加缪所谓用“是”来回答今天的思想理解为我们平常所说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前者因热爱生活而要求付出惨痛的代价,后者则是逃避现实,屈从命运。只有前者才当得起“现代意识”的称号,而后者只能是时代的弃儿。
不断滚向西西弗身上的巨石究竟是指些什么内容呢?归结起来不外乎两条:一条是指“世俗”,一条是指“永恒”,前者类似我们所说的“人心惟危”,后者类似我们所说的“道心惟微”。加缪作为一个西方现代哲学家,不仅反对前者,而且着重反对后者,这是因为在西方哲学史上,关于永恒本质的本体论思想一直占居统治地位,不打破这种旧传统就不能抒发人的激情,不能伸展人的主体性,也就创造不出“永远更新”、“永远处于紧张状态”的西西弗的意识和形象,就像在我们中国,不打破那种用永恒的天理或道心去压制活生生的人欲的旧传统,就不能使思想得到解放,意识得到更新一样。用抽象的、永恒的东西窒息具体的、生命的东西,可以说是中外文化史上的一个通病。柳宗元蔑视“道心”和加缪不相信“永恒”,都是对这种通病的一大打击,两人的思想实有相通之处。当然,柳宗元的思想属于中国古代的意识,与西方现代意识大不相同,但中国古人的思想未尝不可以闪现西方现代意识的星光。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加缪的熊熊烈火来点燃我们民族早有的这点火种呢?让我们做一个“敢于反抗”、“永不停歇”、“永远更新”、对今天总是用“是”来回答的现代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