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神化了的人,果有其人的话,确是把人神化了。
两者有时合而为一,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秃尾巴老李是天上的福音,老把头却又那么可信,对比起来,还是老把头比秃尾巴老李更加亲切些。
凭着对老把头的信念,解救了许多人,又鼓励了许多人。闯关东的人全都富于创业精神。老把头就是这些人的保护神和精神支柱。虔诚于老把头,就是忠实于朋友和坚定了自己。这支长年不息的移民队伍,他们在前进中有了老把头的引导和保护,勇敢得像用一根铁链穿起来一样。
我想象不出我的父亲,这个文弱书生,早年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但我相信他也受过老把头的保护。听说他在家乡考秀才未中,回到半路上走着走着睡着了。体弱呢?灰心丧气呢?他来关东时一定也是挤在三等舱里,连动也不敢动,听着一片海浪声,脖上挂着一串杠子头火烧,又干又硬,啃了一个又一个,一直到旅程的终点。那时他心里想的什么呢?他不能挖参,也不能放木头。那时他是那样年轻,能够凭借自己的医术谋生吗?他写一手好字,后来全镇过年的对联几乎全是他写的。他也有几本古医书,他又是怎样学习的呢?我听他说,我生下来那天,这位年轻的父亲踩在没膝的雪里,一步一步向山中小屋走去。他吸烟,也喝一点酒。养了几盆花,还有一幅郑板桥的竹子,这就是他全部生活的色彩。此外,他谨慎、克己、平淡、清雅,又为什么那么名噪一时呢?为什么我们的家像所有闯关东的一样,除了几个同乡别无亲友呢?庭院中有明月星空,却没有当地的传说和歌谣。一个异乡客人,怎么单单留在这个小地方又落地生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