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在院子里磨了半天嘴,老封也是口干舌燥了,张跳跳说去上趟厕所。张跳跳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小便成了医院吊瓶里的水儿,很急,但半天流不出来,自己着急,旁边的老封也着急。张跳跳尴尬地说:尿不利啊!老封幸灾乐祸地笑着说,我们单位上了年纪的干部都这毛病,这叫前列腺炎。张跳跳说,能死人不?老封说,死不了,也活得不痛快。张跳跳一听,这总比自己倒下去好,站在茅坑旁边,盯着老封看了半天,老封好像默念着什么,张跳跳乘机溜了。老封在后面大骂张跳跳,你他妈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张跳跳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剩马伞头了。
马伞头是张家圪崂的庙会会长。在南方的农村,村主任和族长共同维持农村的基本秩序;但是,在北方很多农村,都是村主任和庙会会长维持农村的基本秩序。北方农村大多数是各种姓氏杂居,维护民间信仰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只有民间信仰的存在,民间道德才能维系和持久。会长马伞头还有很重要的才华———能说会道,是村里秧歌队的伞头。
伞头就是秧歌队的指挥家,相当于张家圪崂的文化局局长,实在是位高权重。
马伞头在张家圪崂的地位就相当于族长,村里的所有矛盾,婚丧嫁娶、红白喜事、生老病死,以及牲口劁骟买卖、夫妻不和、灾病法咒、不孕不育、疑难杂症,马伞头样样在行,村主任是行政官员,马伞头是大家长。所以,从“单干” 以后,张家圪崂只知马伞头,不知有村主任。马伞头的人生巅峰并不是这些,而是他有个给他争气的儿子,前些年考上了中专成了公家人,在南门小学当了老师,马伞头的老婆病逝后,马伞头时不时就跑城里跟儿子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