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烟掏出小镜子,就着昏暗的路灯检查脸上的伤势,下巴上靠近下唇的地方被割开了一条两厘米左右的小缝,刚刚情绪太激动,竟没有觉得疼,现在冷静下来,又亲眼看见了伤口,顿时觉得火辣辣的,又痒又痛。
后来翠烟上医院给伤口缝了几针,拆线之后伤疤一直没能长平,她的下巴上就浅浅凹下去一块,像一条小沟,不过并不觉得难看,反而使她的脸看上去有了一种生动的美感,不明真相的人误以为她下巴上天生就有一个小窝窝,甚至有人给这个小窝窝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美人涡”。
“美人涡”是很后来的事情了,那时她已经当了文化局的局长,穿衣打扮也从清淡素雅转变成了浓烈妖艳,那时候在宜城她已经是站在时代尖端的女人了,与现在这个躲在树影下孤零零舔着伤口的女人不可同日而语。
有人在后面轻抚翠烟的肩膀,不用回头她就知道是谁了。人越伤心的时候,越是害怕有人前来安慰,翠烟刚刚一直压抑着的悲痛,此时像四月疯长的野草般,不管不顾地蓬勃起来。她只觉得有一颗小小的悲伤的种子在心脏处轻轻地爆开,迅速地伸展出叶片和根须,那些藤藤蔓蔓的枝叶、根须顺着她的血管爬遍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将她完完全全笼罩了、侵占了。
翠烟趴在周剑削瘦有力的肩膀上,哭得像个迷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