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穿上!”酒店老板说,“去喝酒,喝酒去!”说着,在对方的衣服上擦干净满是泥污的手,他这样做完全是故意的,因为这手是因他弄脏的,然后他才重又穿过街道,回到酒店里。
酒店老板三十来岁,粗脖子,像个雄赳赳的武夫。他一定火气很旺,尽管天气寒冷入骨,他仍未穿外衣,只把衣服搭在肩上。衬衫袖子高高卷到肘部,露出棕色的胳臂。一头浓密卷曲的黑色短发,没戴帽子。他一身全都黝黑,眼睛很有神,而且两眼之间间隔开阔。总的说来,从外表看,脾气不错,他也不见得能饶人;显然,这是个意志坚强、决心坚定的人;这种人,在两边是深渊的羊肠小道上,最好不要和他狭路相逢,因为他是死也不会回头的。
他走进店里时,他的妻子德发日太太正端坐在柜台后面。他太太年纪和他不相上下,身材粗壮,有一双似乎什么都不看却什么都不放过的眼睛,一只大手上戴着沉甸甸的戒指,脸色镇静,相貌坚毅,举止从容不迫。德发日太太身上有一种品质,让人可以由此断定,她所经管的任何账目都是不大会出错的。生性怕冷的德发日太太身上紧裹着毛皮衣服,头颈上还围着一块色彩鲜艳的披肩,不过一对大耳环倒没有遮住。她面前摆着编织活,但没有编织,而是捏着一支牙签在剔牙。她用左手托着右肘,专心致志地剔着,丈夫进来时她没有作声,只是轻轻咳了一声,这一声咳嗽,加上她微微向上抬了抬那浓黑的眉毛,暗示她丈夫好好注意店里酒客的情况,因为就在他走到街对面去时,来了新顾客。